未展芭蕉
钱珝
冷烛无烟绿蜡干,
芳心犹卷怯春寒。
一缄书札藏何事,
会被东风暗拆看。
诗君解读:这是一首咏物诗,写的是叶子未舒展的芭蕉。全诗比喻精巧,想像新奇,把未展芭蕉比喻成娇羞又深藏心事的少女,乍看出乎意料,细想却又在情理之中,让人过目不忘。
首句描摹未展开的芭蕉形状,如无烟的冷烛,凝结的绿蜡犹在上面。蜡烛本来带有温暖之意,常是寂寞的夜晚陪伴闺人的良伴,但在这里却以冷、绿形容,暗示了早春的寒意、环境的寂静和人心的寂寞。第二句运用了暗喻的手法,把芭蕉比作少女,从表面看,和首句冷烛、绿蜡之喻似乎脱榫,其实,无论从形象上、意念上,两句都是一脉相通的。蜡烛有心还惜别。有心惜别的蜡烛本来就可用以形容多情的少女,所以蕉心──烛心──芳心的联想非常自然。一个犹字,一个怯字把少女娇羞无助的情态描摹得栩栩如生,第二句的比喻比第一句更贴近一层。
下句仍是一个比喻,是循着少女的比喻而来,她所娇羞之事原藏于一封书信之中,这里又把未展开的芭蕉叶比作卷成圆筒状的书札,并以问句表现,传神贴切,又给读者无限遐思。末句是一个想像,想像芭蕉叶展开的情形,是东风吹展的,是不是东风也想看看少女书札上所写的心事呢?始终未点明心事,结句余味悠长。
四句之中,每句都是一个比喻,都紧扣描写之物未展芭蕉的特征,同时四个比喻又句句相扣,组成完整的艺术形象,在平常的景致里表现不平常的情意,可见作者的功力和巧思。
《红楼梦》第十八回写了一个小细节,说明这首诗的冷僻和精巧。彼时宝玉尚未作完,只刚作了潇湘馆与蘅芜苑二首,正作怡红院一首,起草内有绿玉春犹卷一句。宝钗转眼瞥见,便趁众人不理论,急忙回身悄推他道:他因不喜‘红香绿玉’四字,改了‘怡红快绿,你这会子偏用‘绿玉二字,岂不是有意和他争驰了?况且蕉叶之说也颇多,再想一个字改了罢。宝玉见宝钗如此说,便拭汗道:我这会子总想不起什么典故出处来。宝钗笑道:你只把‘绿玉的‘玉字改作‘蜡 字就是了。
宝玉道:‘绿蜡可有出处?宝钗见问,悄悄的咂嘴点头笑道:亏你今夜不过如此,将来金殿对策,你大约连‘赵钱孙李都忘了呢!唐钱珝咏芭蕉诗头一句:‘冷烛无烟绿蜡干,你都忘了不成?宝玉听了,不觉洞开心臆,笑道:该死,该死!现成眼前之物偏倒想不起来了,真可谓‘一字师’了。从此后我只叫你师父,再不叫姐姐了。 宝钗亦悄悄的笑道:还不快作上去,只管姐姐妹妹的。谁是你姐姐?那上头穿黄袍的才是你姐姐,你又认我这姐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