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挺不可思议的:当我们俯瞰整个世界史时,不难发现许多相互类似的事件即便八竿子打不着,但居然都在同一时期巧合地发生了。如同序章中所讲,前202年东方与西方都同时诞生了世界性的帝国,一个叫作汉王朝,另一个叫作罗马帝国。从历史教科书的定义来看,在此之前其实也存在过叫作帝国的政体,而最早能够追溯到的世界帝国就是亚述帝国了。亚述帝国后是波斯帝国,亚历山大大帝击破波斯后马其顿王国雄起……至于罗马帝国那就是后话了。而当我们把视线转向东方,便知在汉王朝建立之前也有以始皇帝秦始皇而著名的秦王朝。
上面的帝国无一不以其辽阔的疆域而声名远扬,但笔者认为它们并不能被称为世界帝国,道理也很简单,因为它们都不是长期存在的稳定政权。秦始皇亲手打造的秦王朝仅一代后便崩坏殆尽;亚历山大大帝的国家也在他死后四分五裂。
从这个意义上,真正能冠以世界帝国之名的只能是罗马帝国和汉王朝了。而历史上首个帝国的诞生,出人意料地在前202年同时发生在东西两方。也有人认为,罗马帝国诞生的年份应从奥古斯都即位的时间算起。确实,罗马皇帝的诞生及其君主制的开端,是从屋大维在前31年亚克兴海战[1]中大败克利奥帕特拉[2]–安东尼[3]联军四年后获得奥古斯都的称号而开始的。因此,若以皇帝的有无作为界定标准的话,罗马帝国诞生的时间就应是前27年。但笔者整理了罗马成为帝国的条件和要素后发现,奠定了第二次布匿战争战果的扎玛战役(前202),即罗马战胜迦太基的一战可能才是最为关键的,它决定了罗马今后的命运,可谓如转折点般的存在。所以笔者断定,罗马帝国诞生的时间应是在扎玛战役中取胜的前202年。
前3世纪时,迦太基是屈指可数的强国之一。我们现代人回顾这段历史时,往往会被迦太基和罗马对战时被打得溃不成军、体无完肤的描述蒙蔽双眼,以为迦太基不过区区虾兵蟹将,那就大错特错了。如果向当时的人提问你觉得迦太基和罗马谁更强,恐怕还会引发一阵争执。第一次布匿战争中罗马以微弱的优势战胜了迦太基,不过伤敌一万自损八千,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第二次布匿战争时,虽然罗马确实取得了完胜,但中途却不慎让敌将汉尼拔入侵了罗马帝国本土,结果在意大利南部地区坎尼激战后品尝了一把败北的滋味。
坎尼会战[4]虽然只持续了一天,却因其战况惨烈而被认定为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战亡人数最多的旷世之战。位于意大利南部的战场对于率领迦太基军队的汉尼拔来说明显没有主场作战优势,况且从军队装备与士气来看,迦太基军队也远不如罗马军队。可就是在这样的作战条件下,不幸战死的士兵却大多属于罗马一方。罗马虽在第二次布匿战争中取得了事实上的最终胜利,但军队也确实经历了相当恼人的一番苦战。
言归正传,第二次布匿战争始于前219年、坎尼会战是216年、扎玛战役是前202年……这么看的话,罗马军队用了17年都还没在迦太基身上取得决定性的胜利。扎玛战役中率领罗马军队的大西庇阿也曾参与坎尼会战,且历史考证认为他是在那场激战中得以幸存的人物之一。大西庇阿吸取了坎尼会战中不敌迦太基的惨痛教训并做好了周全的准备,不敢掉以轻心,重振旗鼓向迦太基发起进攻。
扎玛一役后,大获全胜的罗马火速地制定了战后条约,对迦太基施行了诸多惩戒和限制,其中包括限定了迦太基的国境范围,不得拥有其他属地;剥夺其交战权;要求巨额的战争赔款等。罗马心想,这样一来迦太基就算再怎么努力也永世不得翻身了吧?然而让大家都意想不到的是,迦太基的经济恢复能力实在过于迅猛,而相比原先约定的50年的还款期限,迦太基只用了不到一半时间(约20年)就还得差不多了。面对此情此景,罗马怎能熟视无睹?为了彻底压制迦太基的复兴,罗马一声令下发动了第三次布匿战争,最后把迦太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因此从全局上看,真正将迦太基推向灭亡深渊的第三次布匿战争不过是可有可无、锦上添花的点缀,第二次布匿战争(扎玛战役)获胜后的罗马早已手握西地中海的地区霸权,达成建立罗马帝国的必备条件了。
在西方世界决定了地区老大是谁的同一年(前202),地球彼岸的东方、如今的中国地区也发生了一件类似的事情,那就是垓下之战。这场因四面楚歌的故事而广为人知的战役里,对战双方分别是项羽和刘邦。项羽率领的楚军与刘邦率领的汉军一决高下,最初占据力量优势并猛烈进攻的是项羽的楚军。然而项羽的性格孤高、特立独行使得军中矛盾频生,各路手下与诸侯由是纷纷反叛、举手投降,最后项羽反倒是被刘邦的汉军逼入了绝境。
战后双方曾一度约定平分天下,但机敏的刘邦认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转而反目撕毁约定并乘胜追击,慌不择路的项羽也被逼到了垓下之地(今安徽省蚌埠市固镇县),不得动弹。这时,项羽的耳边突然回荡起熟悉的楚地歌谣——吟唱楚国歌曲实际上是刘邦用来消除楚军战意的作战策略,为的是让项羽误以为如果已经有这么多楚军都倒戈了的话,再怎么反抗也无还手之力了。这套方法在项羽身上十分奏效,他带着为数不多的残兵败将落荒而逃。但能力毕竟有限,眼看无法逃出生天的项羽毅然决然地在乌江(今安徽省马鞍山市和县乌江镇)边上自刎,为自己的人生画上了句号;而项羽的死,也意味着汉王朝终于尘埃落定。
所以,前202年是一个极为罕见的历史年份,它集汉王朝的出现与罗马帝国的诞生以及东西两方同时孕育出了世界帝国于一体,不可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