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社发
注:图中百分比表示测评样本手游相应适龄提示、实名认证情况的数量占比。
开篇语
未成年人沉迷网络游戏以及受到网游中的有害内容侵扰,给正常学习和健康成长造成不良影响,一直是全社会关注的焦点。近年来,监管层面举措不断,相关法规日益完善,游戏平台适应调整,家长监护责任加强,在网游世界努力引导、守护孩子们。
2021年6月1日,新修订的《未成年人保护法》正式施行,首次以法律形式明确互联网平台负有防止未成年人沉迷网络的责任。去年8月30日发布的《关于进一步严格管理 切实防止未成年人沉迷网络游戏的通知》要求网络游戏企业仅可在限定时间向未成年人提供限时服务,史上最严网游防沉迷新规落地。2022年3月起,《未成年人网络保护条例(征求意见稿)》公开征求意见,在网络游戏层面,完善实名制、核验真实身份信息,建立预防沉迷的游戏规则,对游戏产品进行分类并予以适龄提示等面向未成年用户的要求被重申,平台的责任义务继续被强化。
新政重拳,精准布防。
然而,在利益驱使、管控缺失、观念停滞、技术漏洞等诱因下,导致网游防沉迷规则破防的问题依然可见。作为协同共治主体中的重要一环,南方都市报、南都大数据研究院以呵护下一代 传承价值观为方向,在未保法实施一周年之际,与监管方向同频共振,再次发起系列报道,包括测评150款热门手游的防沉迷成效,调查破防防沉迷规则的灰黑产现象,通过及时发现问题、探讨治理思路,以期为未保措施的进一步落实,为网游行业的健康发展,为未成年人健康成长献计献策。
2021年8月30日,国家新闻出版署发布《关于进一步严格管理 切实防止未成年人沉迷网络游戏的通知》,进一步压缩未成年人游戏时长时段,并要求严格落实网络游戏用户账号实名注册和登录要求等。当前,游戏防沉迷新规出台已近10个月,一起看看国内手游的防沉迷成效如何。
南都记者注意到,游戏企业的防沉迷系统不断有升级举措,不过,因未要求未成年人以真实身份信息注册并登录网络游戏而被查办的案件仍时有发生。今年上半年,南都大数据研究院对国内150款热门手游的实名认证机制进行实测调查,结果发现,椰岛游戏旗下的《超脱力医院》等游戏可用虚假的身份信息通过实名认证并登录；完美世界、三七互娱、多益网络、心动网络等游戏企业旗下的多款手游则可用网络搜索的身份证认证,如《幻塔》《新笑傲江湖》《梦想世界》《永恒纪元》《派对之星》《江南百景图》等。另外,部分游戏未严格按照政策要求作出适龄提示。
实名认证漏洞
完美世界、多益多款游戏可网搜身份信息认证
如何识别未成年人,并对其游戏行为进行严格管理是防止未成年人沉迷网游的关键。2021年8月,政策再次收紧,《关于进一步严格管理切实防止未成年人沉迷网络游戏的通知》要求所有网络游戏必须接入国家新闻出版署网络游戏防沉迷实名验证系统,网络游戏企业不得以任何形式(含游客体验模式)向未实名注册和登录的用户提供游戏服务。今年3月,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发布的《未成年人网络保护条例(征求意见稿)》也再次重申游戏实名注册。
南都大数据研究院于今年上半年(包括寒假期间)对国内40多家游戏企业旗下的150款热门手游的实名认证机制进行体验测评。结果发现,虽然这150款样本手游都上线了实名认证机制,但对身份信息真实性审核的严格程度不一,部分游戏对未成年人身份的识别存在明显漏洞。
测评期间,南都记者在搜索引擎上通过检索,发现不少成人身份证信息的分享,在一些社交网站上,也有不少网友寻求成人身份证用于游戏实名认证的帖子,跟帖网友也纷纷支招。此外,在线身份证号码生成器网站也依旧存在,用户选择好出生地、出生日期、性别等关键信息后即可随机生成身份证号码。
在实测过程中,南都记者随机选择了一个在搜索引擎上检索得到的身份信息对150款样本游戏进行注册和实名认证,发现样本手游中,仍有大量可使用网络上他人分享的身份证信息成功认证,包括心动网络旗下的《香肠派对》《派对之星》,完美世界旗下的《幻塔》《新笑傲江湖》等,三七互娱旗下的《斗罗大陆:魂师对决》《永恒纪元》等,多益网络旗下的《梦想世界》《飞羽青春》等。
例如,在椰岛游戏旗下的《江南百景图》手游账号注册过程中,南都记者使用从网上随意搜索得来的身份证号顺利完成了实名认证,且在账号下尝试充值价值648元的游戏虚拟币也可顺利跳转到支付页面,其间未受到任何阻碍。
另外,部分游戏,玩家甚至使用虚假的身份信息(即名字与身份证号信息不一致)也可顺利完成实名认证。例如,南都记者使用在线身份证号码生成器网站任意生成了一个身份证号码,并虚构了一个姓名,发现利用该身份信息竟能顺利通过椰岛游戏旗下一款名为 《超脱力医院》(iOS端)的游戏实名认证。成功登录后,记者使用该账号购买了价值648元的游戏充值包(顺利跳转至支付页面),其间并未受到任何阻碍。在这种实名认证系统的漏洞下,未成年人也可使用杜撰的身份信息随意注册《超脱力医院》的成人账号,从而绕开游戏防沉迷机制。记者留意到,该款游戏近期已从苹果应用商店下架,椰岛游戏官网也已不支持下载。不过,记者使用虚假身份信息注册的游戏账号仍能正常使用。《炉石传说》手游也有类似情况。
严格要求注册玩家使用真实的身份信息实名认证,并据此识别未成年用户,是游戏防沉迷系统发挥效用的重要前提条件。相较之下,部分游戏则做得较好,使用虚假的身份信息进行认证时,例如《明日方舟》会提示姓名与身份证号不匹配并要求重新填写,还有部分游戏还会要求注册玩家提供身份证正反面照片做进一步核验,如《王者荣耀》《少年三国志》《战双帕弥什》等。
适龄提示不到位
10岁可注册标注16+的恐怖手游《纸嫁衣》
游戏适龄提示能为未成年玩家和家长提供指导,并在一定程度上有助防止未成年人沉迷网络游戏或受不良游戏信息侵害。2020年12月,在国家新闻出版署指导下,《网络游戏适龄提示》团体标准施行版本正式发布。该标准将未成年人游戏适龄的范围划分为3个阶段,即8+、12+、16+,标识符分别为绿色、蓝色和黄色。
事实上,适龄提示一直被作为游戏防沉迷工作的重点之一。2021年6月起施行的新修订的《未成年人保护法》新增网络保护专章,明确规定网络游戏服务提供者应当按照国家有关规定和标准,对游戏产品进行分类,作出适龄提示,并采取技术措施,不得让未成年人接触不适宜的游戏或者游戏功能。游戏工委也曾表示,将会加快推动适龄提示在全游戏产品的上线,并将适龄提示作为评价标准之一,在适龄提示试点工作成熟后,也会将其纳入版号审核系统中。今年3月发布的《未成年人网络保护条例(征求意见稿)》也强调网络游戏服务提供者应当落实适龄提示标准规范,并在用户下载、注册、登录界面等位置显著提示。
国内手游的适龄提示工作做得如何?南都记者体验发现,在150款样本手游中,适龄提示年龄段为12+的游戏占比将近半数,其次是16+,占比为37%,8+的游戏有数量占比仅为12%。不过,仍有数款手游适龄提示工作不到位。例如,在《保卫萝卜3》《怪蛋迷宫》等游戏的登录页面,未能找到适龄提示的标识符。
另外,在测评过程中,除了《光与夜之恋》《神武4》《摩尔庄园》等几款不允许未成年人认证、登录的手游,南都记者使用年龄为10岁的未成年人的身份信息,可以成功通过其余所有适龄提示为12+16+的游戏实名认证,过程中未受任何阻碍。而这些12+16+的游戏中,不乏像《纸嫁衣》这种带有恐怖元素的游戏。
《纸嫁衣》是由成都心动互娱开发的一款中式恐怖悬疑解谜游戏,taptap等应用平台用户给该游戏打的标签多为恐怖需家长陪同惊悚灵异等。南都记者首次打开该游戏时,有弹窗提示称本游戏可能存在诡异、刺激情节和画面,胆小、敏感者、有心脏病史或心理疾病者慎入,未成年用户禁止使用,而游戏自身的适龄提示为16+。但南都记者使用10岁未成年人的身份证号却能注册成功,且过程中再无其他任何提醒。从这个层面来看,游戏的适龄提示是否只停留在静态提示的层面?
另外,南都记者体验发现,游族旗下的手游《天使纪元》在公告中声称新老用户必须强制实名认证且满18周岁,未满18周岁不可登录游戏。但南都记者使用未满10周岁的未成年人的身份信息进行实名认证时,仍能顺利通过,且可成功登录游戏进行游玩。可见公告要求形同虚设。
相较之下,部分游戏则做得较好,在适龄提示的基础上还规定了注册用户的年龄要求,对未达到相应年龄段的用户不提供注册、游戏服务或要求监护人提交监护申请。例如,完美世界旗下的《梦幻新诛仙》手游适龄提示为16+,使用未满10周岁的未成年人身份信息注册账号时会明显受阻,有弹窗提醒称适用最小玩家年龄为16岁,不提供游戏服务。
专家声音
建议企业采取辅助措施 复核实际登录用户身份
南都记者检索发现,2021年游戏防沉迷新规出台后,曾陆续曝出有游戏企业因未严格按照实名认证规定要求用户认证而被查办的消息。例如,2021年9月15日,上海某公司因此被执法部门作出警告、罚款10万元行政处罚；扫黄打非微信公众号今年2月11日也披露了湖北某信息技术服务中心因未经审批擅自运营网络游戏,且未采取防沉迷措施,未要求未成年人以真实身份信息注册并登录网络游戏被罚款10万元。
可使用虚假的身份信息通过游戏实名认证,既有可能是实名认证系统本身存在漏洞,也不排除个别游戏为牟取非法利益而有意为之。上海申伦律师事务所夏海龙律师指出,游戏企业这种行为违反了《网络安全法》的相关规定。
夏海龙律师建议,游戏企业也应当采取其他辅助性措施对实际登录用户身份进行复核,比如将认证身份信息与常用设备、常用IP、登录地点等相关联,账号出现登录异常时要求用户进一步提交其他身份信息等。
此外,他还指出游戏适龄提示的标准应当随着游戏产业发展保持同步更新。
出品:南都大数据研究院
网络内容生态治理研究中心
监制:戎明昌 刘江涛
策划:王海军
统筹:邹莹
研究员:罗韵 唐静怡 王一雪 林芯芯 杨小旻 张雨亭
技术:占华平
实习生:付思童
